渔家之乐,乐在其中

 渔家，以捕鱼为业的人家。在我打小的想象中，渔家就是靠捕鱼为生的人住在岸边过着“清早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仓”的生活。而这两天我去拜访的渔家，确是真正常年累月住在湖中心的小船上打渔的人家。这是我第一次深入渔民生活，亲身体会渔民的苦与乐。

    刚进渔村，印入眼帘的全是一排排乌黑色的扁豆船，有大的有小的，大的船上都安装了小型马达，小船则是用的撑篙，村里的书记说，这就是咱渔村的特色，家家户户都是靠船来出行的。正说着就安排我们上了一艘漂亮的白色快艇，等大家坐好船准备出发了，我问，怎么都不穿救身衣，我可不会游泳呀，渔民们都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是浪里白条，一个人救三个都不成问题的。我也笑了，怎么忘了这里是渔村了，入乡随俗吧。

    快艇启动了，像离弦的箭儿一般驶入湖中，这哪里是湖呀，简直是一片银色的大海，快艇驶过的地方激起一层层的波浪，村书记高兴地指着近处一片片的鱼塘让我看，这就是咱村里的精养鱼池，每家都有大概20亩的鱼池，大多在养螃蟹，还注册了商标，就是洪湖清水大闸蟹。他高兴地絮叨着，现在渔民的生活好过多了，80年代后政府要求拆除围栏又对洪湖的环境保护进行了大整治，洪湖的生态又慢慢恢复了。现在是水甜、鱼好，每年冬天都有大量的候鸟过来在湿地保护区里过冬呢。

    过了鱼塘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湖面了，洪湖是全省最大的湖泊，也是中国第七大淡水湖。湖面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若干艘渔船，风儿吹过湖面，湖水微微荡漾，偶尔还激起浪花，发出温柔的呢喃。我惊奇地发现了湖中竟然有一小块陆地上养着10几只鸡，旁边还有鸡笼，小鸡在湖面上自由地玩耍。我正在思考水涨了会不会把小鸡淹死的问题时，村支书喊道，“到了，上去看看吧”。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艘大渔船，渔船的顶部有两个巨大的像电风扇一般的三叶机器快速转动着，呵呵，这个我知道，在新疆见过，是风力发电机。上了渔船，发现船上一应俱全，是个完整的居家之所，上面有厨房、卫生间还有两间卧室，客厅还有电视机，有几组电瓶用于储存电能。船上布置得很整洁，只有一个老婆婆和她的孙女在船上。婆婆说儿媳妇和孙子都在湖上忙着呢，已经打电话了他们一会就回来了。当得知了我们的来意是来考察渔家乐旅游时，婆婆非常高兴，她说经常有城里人过来体验渔家生活，她孙子划船把客人接来就在她家船上玩，还非要留我们在她家吃饭，都是早上刚打上来的新鲜鱼虾，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老婆婆刚满16岁的孙女带我去看她早上打的鱼，鱼都养在旁边一条小船的船舱里，有财鱼、黄鳝鱼、鲶鱼，还有龙虾，每条都是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长得很结实，由于长期劳动有着健康的肤色，她行动很矫健，在渔船上跳来跳去地忙活着。她告诉我怎么辨认野生的鱼跟家养的鱼的区别，野生的鱼都是水里的自然颜色，偏一点黑色，像家养的黄鳝鱼是很黄的颜色，还有龙虾是鲜亮的红色，其实野生的都是黑色的，我一看果真如此，平时我们在市场上买的龙虾这个季节个子还挺小是红色的，而湖里野生的龙虾却已经很大个了，个个黑黝黝的。我问她读过书没有，小姑娘骄傲地说，“我初中已经毕业了，现在靠劳动就能生活”。湖风吹皱了老婆婆的脸，婆婆慈祥地笑着，“渔民的孩子早当家，打渔很辛苦，每天清晨3、4点钟就得起床去捕鱼”，老婆婆也聊起了家常，“我和老伴是江苏人，60年代就来洪湖上打渔了，就在这湖上过了几十年了，如今孙儿都成人了，现在人老了越发离不开这湖了。”

    小姑娘用一根细绳带起一个小桶从湖里打水上来，熟练地杀鱼洗鱼，旁边同行的一个从渔村出去创业的老板感慨地说，湖水煮湖鱼，在外面做梦都梦见家乡的湖水煮湖鱼，外面的鱼没这味道，就算是把这湖里的鱼运出去没有了湖水煮也像差点什么。这湖里到处都是宝，把荷叶梗煮这黄鳝鱼就是无上的美味。我们这里做鱼都不用什么调料，原汁原味最好吃。这龙虾就蒸着吃，蘸点醋，鲜得不得了。

    听说有客人来了，附近渔船上的人们划船赶过来看热闹。其中有个妈妈还带了两岁的小女儿。小女孩叫齐齐，刚学会说话，含糊地喊“阿姨、阿一”，她快乐地满船跑，望着她一走一跑的可爱背影，我对她妈妈说，这在船上带孩子得特别注意安全啊，她妈妈马上接过话，快言快语地表示担心，“是啊，每天必须每时每刻都盯着她，船四周都是水，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而且小孩子掉下去又不会喊，大人都不知道，没法救，每年都有出事的。”

    我一边听她们谈话，一边体会着渔民生活的不容易。鱼儿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它们白天都躲在水草的最深处睡觉，只有在半夜里才出来寻找食物和玩耍，所以渔民都是清晨趁着半黑半白的天色打渔，就跟游牧生活差不多，这一片的鱼打了一些就得再换一个地方打渔，不能“竭泽而渔”呀，打完渔送出去卖，再买些蔬菜大米回来搭配着吃。渔民的孩子上学特别不容易，早上划着船出去，带足够一天吃的粮食，晚上再划船回来。特别是冬天，有时湖面上结冰了，还得凿冰捕鱼。遇到风暴天气，还得提心吊胆，船被吹翻了。历史上有很多诗人描写渔家生活脍炙人口的诗句，“岸火孤舟宿，渔家夕鸟还”，还有“呵冻提篙手未苏，满船凉月雪模糊。画家不识渔家苦，好作寒江钓雪图。”这些都是描写渔家生活的艰辛。

    不过，渔家生活也有它独到的乐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跟农民从土里刨食一样，渔民是依靠水来生活的。老子说，上善若水，水能包含万物，看着水很柔弱却能水滴石穿，水里面有各种水生动物和植物，洪湖348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积里包罗万象。渔民的吃喝拉撒全在水里。小女孩齐齐喊着叫我陪她去看水。水里长着美丽的绿色水草，一米见深的湖水清晰可见，小鱼儿在水草里顽皮地做着游戏，不时冒出可爱的小水泡，水草在水里摇曳生姿，远方的湖面波光粼粼，蓝天、白云、渔船、打渔人…..构成了一副美妙的图画。叶圣陶先生在《隔膜·阿凤》中写道：“伊本是渔家的孩子，生出来就和入网的鱼儿睡在一个舱里。”眼前的齐齐，这个渔家的孩子，天生就对水和鱼有亲近感。在船上，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摇晃，时间长了也放佛与船儿融为一体，一阵风儿吹过，人也微醺了。

    又去看了几户渔民，大致差不多，都在湖上过着自给自足的安乐生活。回去的时候，友好的渔民都亲切地跟我们道别。路过阳柴湖湿地保护区，浅浅的湿地上长满了葱葱郁郁的蒿草，层层叠叠的绿色，煞是好看。村书记又来介绍了，蒿草是自然生长的，渔民会割回去养鱼，如果不割掉，任蒿草泛滥的话会影响水质。草鱼就是吃这个草长大的。又是一条有意思的生物链。这湿地保护区还是鸟儿的乐园，冬天北方的鸟都飞到这洪湖湿地里过冬，群鸟展翅齐飞的时候是最动人的画面。现在这个时候只有少数的夏候鸟在草里低低地吟唱。说话间，一艘长长的扁豆船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船上满载着刚割的蒿草，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船头的丈夫戴着斗笠，撑着长长的撑杆，小船推开一条弧形的波浪，年轻的妻子坐在船头，她把裤脚卷到了膝盖上，露出雪白的小腿在水里打着水花玩耍，嘴里轻声唱着渔歌，丈夫望着妻子平和地微笑着。这片水乡泽国不就是我们的梦里水乡么。

    渔家之乐，乐在其中。对旅游者来说，这些体会不是最大的收获吗，旅游是人们为寻求精神上的愉快感受而进行的非定居性旅行和在游览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关系和现象的总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把农家旅游和渔家旅游定义为农家乐和渔家乐了，渔家乐作为一项新兴的旅游项目，就是渔民向城市现代人提供的一种回归自然从而获得身心放松、愉悦精神的休闲旅游方式。体味渔家生活，感悟人与水、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生活，这就是渔家乐的真谛。我对渔家乐的开发更有信心了，这并不需要多大的投资，用多少钱去改造，用多少水泥去堆砌，或许什么都不需要改变，只是请在城市中整天忙忙碌碌的人们轻松地去感受就行了，原始的、自然的、朴素的，去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离开渔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问村书记，为什么渔民不怕鸡在湖里被淹死啊。书记狡诘地笑道，你没有用心去体会，养鸡的土堆下面是浮子啊。